那一刹那,我瞥见了季成朗盯着冉思思紧张的神色,以及后者看向我痛快的眼神。
滚到一楼大堂,整个身体撞上了坚硬的石柱。
我听见警笛响起,随后便失去了意识。
6
我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。
刘秘书迅速走近。
“歆然姐,对不起。”她红着眼,嘴唇抿成一条线。
“其实那天是嫂子……不,是冉小姐发信息叫我把致辞人让给你的,说想看你亲口恭喜她,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……”
见我眼神询问,她递来一张报告单。
上面写着我的孩子已经没了。
我不敢相信,努力坐了起来。
母亲奋不顾身想要保住的胎儿。
她用命换来的孩子。
还是没了。
我再也控制不住,失声痛哭。
门被打开,季成朗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。
“歆然对不起,是、是我不对,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,你也别太伤心……”
我擦掉眼泪,听见了素来腼腆含蓄的刘秘书发出激动的声音。
“季总!”她咬着牙,强忍着怒意,“我跟在您身边很多年了,就算您瞒着所有人我也看得出来,歆然姐才是那个陪了您八年的真嫂子,而不是昨天那位冉思思!”
我诧异抬头,见她依旧握紧拳头,颤抖着也要把内心话说出来。
“您跟别的女人大张旗鼓订婚也就算了,竟然还亲手把她伤害成了这样。”
“所以您别再说了,请您出去。”
季成朗的震惊不比我小,反映了一下,开口教训: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?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?”
刘秘书抽出我手中的报告单,连同自己身上陈旧的工作证一起拍在季成朗胸口。
她小声吐完芬芳后,又大声吼:“我早就不想干了!”
季成朗低头,瞥见报告单上的诊断。
“怎么会这样,病患体况已再无怀孕可能?”
又往后翻,看到了我前天的病历报告。
“流产前提须结合前日受到的……肘击?”
他恍惚了一下,想起什么,望向我时眼含痛意。
“原来你前天差点流产是真的?”
他想握住我的手,被我躲开。
我冷冷地说:“滚,我不想见到你。”
“对不起歆然,我是真的没想到……是我亲手害了我们的孩子!”
他脱力似的跪在床边,眼眶中的泪顺势滚下。
整个人却被刘秘书拽起来推了出去。
他茫然地站在门外,门关上的那一刻,我看见他用力扇了自己的脸。
“我到底干了什么!”
7
接下来的两日,我收到了颜氏同意投资季氏新项目的通知。
于是我按照季成朗非要坚持的盲目扩张策略,远程把新项目的生产链都安排妥当了。
我特地叮嘱护士,不要放季成朗进来,会影响我情绪和恢复。
因此他来过好几次,都被护士和刘秘书轰了出去。
这天,我赶着出院,把住院报告交给了警察。
由于我身体没有受到太大伤害,他们只需对季成朗进行罚款。
我额外提出了五倍年薪作为精神补偿的要求。
只因我毕业后在季氏工作五年,钱却都在季成朗手中。
我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,多一分都不要。
我回家的时候,季成朗正呆滞地坐在沙发上。
他看起来黑眼圈很重,见到我立马站了起来。
“我去医院找你才知道你提前出院了,可你电话打不通,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。”
“我给你做了豆腐鲫鱼汤,我专门上网查了,听说流产后吃这个有助于恢复……”
他快步走进厨房,把热腾腾的汤端出来。
可我并不想喝,只是一言不发地进屋,拿走一些必需的日用品和衣服,抱着行李包要走。
“你要去哪?”他焦急地问。
我厉声说:“你敢再碰我一下,信不信我立刻报警?”
季成朗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举动,他已经被警察教训过了,如果再发生什么事,就要按照家暴的流程走了。
到时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了。
“你什么时候会回来?我会一直在家等着你的。”
他透过门缝委屈地盯着我。
我看也不看他,坐上了在门口等着我的出租车。
8
我住回了旧屋。
距离解约书生效只剩两天。
这两天我除了会去公司商讨新项目的生产链,下达一些工作之外,都在家里休养。
季成朗也不再骚扰我。
而我通过冉思思高调的朋友圈,看到他们依旧甜蜜的日常。
如我所料,他果然火速跟冉思思领了结婚证。
冉思思就是他的软肋。
我从工厂车间走出来时,遇到了牵着狗的冉思思。
她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,说:“你知道吗,颜家看在我的面子上,投资了我们呢。”
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本证件。
“这不,阿朗立刻就拿钱去买了个岛送我,就当是新婚礼物了。”
曾经我也很想花钱为母亲买套房子。
可我的钱都不在我自己手上。
我只能住在季成朗家里,定期拿到一点生活费。
我心下冷笑。
他们对季氏的财务状况,真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。
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:“颜家会这么做,也是看在你肚子里怀的孩子姓颜的份上。”
冉思思好像并不意外我知道这个秘密。
“那也比你这个肚子空空的女人强。”
“阿朗并不在意我怀的是谁的孩子,他只在意我……啊!”
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,我就已经忍不了了。
我用力把她推倒在地。
车间工人纷纷透过窗户看向我们。
恶犬对着我吠了一声,扑向我。
我早有准备,迅速从包里拿出一根钢棍,狠狠敲在了狗鼻子上。
“甜豆!”冉思思痛呼。
恶犬落地后,甩头龇着牙,再次冲击。
下一秒,一个男人挡在我身前,恶犬停了下来,摇起了尾巴。
男人用力攥住我的手腕,抽出我手中的钢棍。
“歆然,你别生气,思思她是没地方住,我才给她买的这个岛。”
“思思今天也是想来视察一下,没别的意思。”
地上的女人嘤嘤叫。
季成朗立马过去,温声问:“思思,你怎么样?”
冉思思委屈地说:“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孩子。”
孩子二字,过于刺耳。
我平静地说:“需要我帮你们做岛屿设计方案吗?”
“我做的方案单价百万。但给你们的话,可以免费。”我学着冉思思的口气,笑着说:“就当是新婚礼物了。”
闻言,季成朗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:“歆然,你说这话什么意思?”
我歪了一下头,说:“祝你们新婚快乐,百年好合。”
我不再管他们,转身走开。
季成朗起身追我,却被冉思思拉了回去。
我和季成朗相识八年,他却从不知道我的旧屋在哪里。
他打了无数电话找我,我都没有接。
直到我去颜氏集团,跟颜子骥见面时。
电话一直响,不堪其扰,才接通了他的电话。
“你这几天都没来公司,有地方住吗?你不会是住酒店吧?”季成朗的声音略显沙哑。
“不用了,我已经有住的地方了。”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。
9
解约的日子一到,我就去季氏办好了离职手续。
工程仍旧在按照预算方案执行。
从前,季成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,传到他那的消息都会经过我的过滤。
不出意外,明天我不在的消息传开,会计就会直接找到他。
季成朗也就会意识到公司马上面临暴雷。
我最后一次回了季成朗的家。
我要收走所有我的东西。
季成朗就在家中,没有开灯,屋内漆黑一片。
“歆然,你终于回家了?”
我径自走入我的卧室,却看到了一片狼藉。
桌上摆着不属于我的日用品。
衣柜里悬挂着各式露骨的衣服。
地上原本铺好的地毯,留下了翻滚打闹的痕迹。
床头还多了一只枕头。
在前女友的卧室同眠,这是什么恶趣味?
不过,我已经不在意了,这原本就是不属于我的地方。
季成朗后知后觉,冲了进来。
看到我捏起鼻子收拾,他有些难堪地说:“这、这些都是甜豆弄的,思思她喜欢跟狗一起睡。”
说完意识到好像在骂自己,又闭了嘴。
继而转移话题,怯怯地问我:“你那天去颜氏干什么?”
我不意外,估计是他在颜氏的眼线告诉了他。
我说:“颜氏那位大少爷,是我的师兄。”
我无需向他解释更多。
可季成朗却急了。
“你都毕业多少年了,你和他除了是师兄妹,还有什么关系?”
我说:“你什么都要管我吗?管好你的未婚妻就行了。”
毕竟肚子里怀着颜氏三少孩子的,是她。
季成朗一下子软了下来:“歆然,你别误会,我就是担心你。”
他轻轻握住我的手:“就算你怀不上了,我也还是会把你放心上的。”
未等我反应过来,他便将我按在了床上。
属于冉思思刺鼻的香水味钻入我的鼻腔。
他没有防备,我用力将他推翻在地。
他不服气:“歆然,你之前不是都很愿意的吗?”
季成朗对我总是简单粗暴的。
我从没有过一次心甘情愿。
我嗤笑一声,说:“难道不是因为,冉思思怀着孩子,你在她那不方便得上多少好处?”
“季成朗,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。”
“你不用跟我解释。”
他一动不敢动,仿佛感觉我异常冷漠,表情有些委屈。
这时手机响起。
季成朗的秘书在医院急诊打来的。
说是冉思思为了季成朗,准确地说,为了给季氏生个继承人。
主动把孩子打掉了。
却意外大出血,现在命悬一线。
要季成朗去守着。
季成朗挂完电话,急切地看向我。
“歆然,她现在有生命危险,如今她没有亲人了,只能我去签字。”
“你不是想要买房吗?我回来跟你一起挑!”
“你等我,马上回来!好吗?”
我听这些话,已经毫无波澜了。
只说了一句:“去吧。”
他外套都没披,拿起车钥匙就跑出去。
我默默收好我所有的东西。
丢掉了我曾经视如珍宝的那些合照,小礼物。
关上这个屋子的门,去往我和母亲原本生活的小家。
永远不再回来。
10
消息爆发的这天,季成朗动用了所有的关系,很快找到我的住址。
这在我的意料之中。
他面目狰狞,一手拽住我的领口,将我抵在墙上。
“你背着我搞这些事情,还有良心吗?”
“现在公司面临这么大的问题,你满意了?”
“只要你肯答应我回来当我的助理,好好处理这些事,我保证,一定让那位专家好好帮你妈治病。不会让他回国。”
“不然你妈就真的没得治了。”
季成朗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,却没料到我笑出了声,一下没了声音。
“我不要这个。”我挣开他,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。
季成朗贯来就会用我妈来拿捏我。
每次只要抬出那位专家的事,我可能会生气,哭闹。
却从来不会说我不要。
“我要整个季氏……”
“给我妈妈陪葬!”
季成朗一开始没有明白,直到听见后半句,他的脸唰一下白了。
“开什么玩笑!倪歆然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“开玩笑?季成朗,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。”我忍无可忍,狠狠盯着他的双眼,“你放心吧,你们两个都不会好过的,都要为你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!”
季成朗这时看见了在神台上竖立着的牌位。
牌位的上方,是母亲的遗照。
上面刻着生命的最后日期,正是七天前的除夕夜。
联想到我这些天的异常,他明白了过来。
后背逐渐僵硬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。
良久,他头也不回,踉跄着走了出去。
11
跟季氏解绑后,我的日子风平浪静。
季氏集团暴雷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。
据传季成朗和冉思思二人也公然闹得不可开交。
季成朗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这些危机。
冉思思费尽心力,不曾想押错了宝,还不小心浪费了颜家孩子这个有利的筹码,气得在公司扇季成朗的耳光。
我删掉了所有前同事的微信,不想再费心力关注了。
我当时答应颜子骥的条件,是独立运营颜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。
业绩达标,就当是那笔资金的谢礼了。
不限周期。
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感觉。
我坐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,握着手中热腾腾的咖啡。
心想着,母亲若看到这一幕,应该也会为我欢喜。
有人递来一团三明治。
“空腹喝咖啡不好。”
我抬眼,对上了颜子骥的目光。
我朝他笑笑,正想说什么,便利店外面经过两个人。
季成朗和冉思思。
季成朗也注意到了我,径直走进来,用蛮力将我拖了出去。
滚烫的咖啡浇在了我的裤子上。他全然不觉。
走出便利店,我甩开他的手。
季成朗指向店内的方向,火冒三丈:“才多久,你就跟颜子骥搞上了?”
冉思思闻言瞬间变了色:“你说谁?颜子骥?颜大少爷?倪歆然你凭什么能跟他在一起?”
颜子骥这时从后方走出来,挡在我前面。
他冷冷地对冉思思说:“你哪位?”
我没忍住笑了。
冉思思这个从小跟颜三少有婚约的千金,颜家人却不认得。
可见冉思思在颜三少心中并无分量。
可能连颜家的门都没踏进去过。
“你怎么可以勾引我的女人!”季成朗捏拳,想打颜子骥。
冉思思瞪大了眼。
我也在这时出了声,回答颜子骥刚刚那个问题。
“她呀,就是我让你帮我找到的监控录像里面,那位放狗咬我母亲的恶女。”
季成朗的拳头停在了半空。
这些年来,我所有的人脉都跟季成朗有关。
我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拜托的人了。
那天在颜氏集团,我十分厚脸皮地向颜子骥提出了这个请求。
让他帮我寻找除夕那天晚上路过的车辆,从车主的行车记录仪里寻找录像作为证据。
这时,颜子骥温柔地牵住了我。
“错了,季总,她现在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,与你毫无关系。”
季成朗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以为一直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的我,还会像从前那般只站在他的身边。
却不料我把头靠在了颜子骥的肩上,双手紧紧地挽住他的手肘。
“子骥对我很好,我打算跟他结婚。”
季成朗听不见冉思思在一旁哭嚎,说为什么我还是他的女朋友,明明她才是未婚妻。
“歆然,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知道错了。”
他突然跪下来。
“是我纵容这个坏女人害死了你妈,你打我吧,出出气也好,原谅我。”
“我可以跟她离婚!我明天就跟冉思思离婚!”
“我求你不要离开我,跟我回家,回季氏好吗?”
冉思思对着季成朗又踢又踹。
季成朗却一动不动,死死盯着我。
冉思思骂骂咧咧地说:“你这个废物,老娘当初就是瞎了眼,我不管!你必须想办法把季氏和那个岛还给我!不然你怎么对得起我和那个孩子啊!”
听到这,季成朗用力甩开冉思思:“你这个疯女人,给我滚!”
“这一切都是你害的,还有脸说这些!我没让你给她妈偿命已经是给你脸了!”
我懒得继续听下去,挽着颜子骥离开了这里。
12
有了那份监控录像作为证据,里面清晰地录下了冉思思看见我时,故意松开了拴着狗的绳子。
还对狗说了几句指令。
足以证明冉思思是蓄意纵犬伤害并致死,她也因此被判了无期徒刑。
季成朗破产后,萎靡不振,整天混酒吧把自己灌醉。
颜子骥告诉我,他借了很多钱,前些天被债主追上门讨债。
他一时喝多,受不了债主口吐芬芳。
从厨房拿刀,捅死了这名债主。
季成朗被判了死刑。
得知判决的这天,我刚从公墓看完母亲出来。
颜子骥也在。
“谢谢你,帮了我这么多忙,那天还陪着我演戏。”
我拿出一只u盘递给他。
“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谢你,就只有这个了。”
这段时间,我慢慢发觉自己对颜子骥的心动。
“虽然冒犯,但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了。颜子骥,我喜欢你。”
颜子骥把礼物收进裤兜,听到这话突然顿住。
良久他,笑了笑,说:“谁说我那时是演戏的?”
我怔了怔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读研的时候,我就喜欢你了。可惜你眼里只有季成朗那混蛋。”
颜子骥深深地看着我。
“要不是他,你现在估计都是我的了。”
他刚才收进裤兜里面的那只手,再次掏出来时,多了一个礼盒。
“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礼盒被缓缓打开,呈现出来的是一枚亮眼的钻戒。
我瞪大了双眼:“你这个戒指本来就打算……”
他打断了我:“我天天都带着。这么多年了,我每天都跟我未了的心愿搭伙过日子。”
我们相视而笑。
他突然想起来问。
“你送我的是什么东西?”
我曾经真的做过一套岛屿设计图。
为我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做的。
没想到颜子骥前阵子也盘下来一座岛。
我就拿来当作表白礼物了。
颜子骥说要带我去看看这座岛。
毕竟我是这座岛未来的女主人。
我们携手往前,走向了新的旅途。
更新时间:2025-02-09 20:55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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